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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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妈开始还有些担心,怕我一时想不开自杀,派爸偷偷跟踪。被我知道后,我笑笑,对他们说:“即使掉河里也死不了,我水性好着呢,除了太平洋,没地方能淹死我。”

北京的医院和哈尔滨医院看病方式不一样,门诊病案不在患者自己手里。患者挂号后,由门诊科室去病案室取病案,医生看过病后把病案放到一个资料袋里,也不让患者自己拿走。这种管理倒是很先进,但在我这里就遇到了一点小麻烦。我有时候一天要挂两三个号,到这个科室看病时才发现病案已经被另一个科室取走,让护士对我很不耐烦。同时也让她们对我的印象记忆深刻,四个月后,我再次来到北京,外科门诊的一个护士竟然还认识我。

除了看门诊,还要去医院做各种各样的检查和取报告单。医院病人很多,偏偏两台ct坏掉一台,光是一个ct我就排了五天,拿到报告单的时候已经是我们到北京一周以后的事情。

做ct是在一个下午,我高标准听从医生安排,连早饭也没吃,喝了好几斤的水。对造影剂还遇到一些困难,因为没有那么大容量的瓶子,最后是把水倒到锅里,再倒进造影剂,最后再倒回矿泉水瓶里。

说是下午一点半做ct,我排到将近四点才进去。在ct室,把衣服脱到一丝不挂,因为我的衬衫是金属扣。躺到床上,冰凉的,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首都冬天的寒冷。

一个护士进来要给我打针,问刚才做试敏有什么反应。我那个时候已经饿傻了,全身无力,脑袋奇大,就把症状告诉她,说不知道这是不是过敏。她一听,把已经绑到我胳膊上的止血带取下,拧扯个屁股出去了。我就听到她在外边对妈有北京口味的声音大叫:“你们孩子傻呀,过敏什么样都不知道。”

情况看起来很糟糕。ct显示肿瘤又长到和手术前差不多一样大小,并且有多处淋巴结转移。并且,看大夫的样子,这是一种恶性程度很高的肿瘤。病理出来的时候,老教授都禁不住摇摇头。

放疗科的顾大夫建议我回哈尔滨先放疗。可是我又想,回去后马上就要过年了,医院放假,谁给你放呀?

最后,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内科化疗上。看看医院大夫的出诊情况,内科大夫是停诊最多的。只有周三是教授出诊,还是他们院长。

周二凌晨三点,妈就去医院排号,她排在第十四五的位置。想想一个大夫一天看十个病人,前边再有几个看别的医生的,怎么也排到我了。谁料站了四个小时,早晨医院开始上班,才知道前边的人全是找院长看病的,还没到妈这里,院长的十个号就挂完了。

没有办法,只好去特需医疗部。妈一回来,我和爸就赶去特需医疗部预约。最后排到王奇璐教授周四的门诊。王教授的名字我早有耳闻,小姨夫来这里时就是请她给舅姥爷看的病。我手里还有一本她写的普及癌症知识的小册子。

总算是可以看上医生了,算算日期,我们来北京已经十天了。现在春运已经开始,把早晨五点乘首躺公交车去火车站买票,结果只买到三张临时客车的硬座。看来全国铁路的情况都一样,春运期间硬卧车票根本不上柜台,全被发包出去挣加价费。

想想马上就要回家,心情稍稍有些好转,从医院出来,我和爸说:“走,我们去天坛。”

天坛让我大为失望。因为我们现在搞市场经济,所有主要的建筑都用墙圈了起来,为的是多卖门票。不过这样以来,美没了。从远处去看,圈了墙的祈年殿好象是谁的坟墓;从近处看,大殿压抑得像电视里的大牢。

从天坛回来,我又去了医院,顺便问一下周四的时候我什么时候来看病,因为我的排号比较靠后。这一问不得了,王教授周四临时停诊!

最后只好靠周三去撞大运,看哪个大夫肯加病人。

6.

周三早晨,我和爸妈兵分两路。我在一楼内科门诊找机会求石院长给加号,爸妈在二楼特需医疗部等王教授给加号。

我眼看着一个穿白大挂的人走进诊室,手里拿着一个病案,嬉皮笑脸的说:“小凯,……”石院长一看就知道了,很痛快的让他把病案放在门口的桌子上。那人走了。

一会又来了一个女大夫,相貌很是泼辣,进去之后拉着很高的调子说:“石院长,给我这患者看看呗。”石院长又答应了。我也趁着这个机会进到诊室。

女大夫走后,石院长见我依然呆在诊室里,抬头看看我,我们的目光对视在一起。

机会难得,我马上跟他说我来北京两周了,车票已经买完,结果挂号没有排到,一脸虔诚和可怜的模样。院长什么也没说,从桌子里那出一张同意加号的小票填好给我。

我兴奋极了,没想到院长这么好说话。上周我去外科让一个老太太给我看病,那老太嘴唇贼薄,涂得血红血红,一脸刻薄的酸像,让我想起了杨二嫂。当时我的ct还没有出来,她知道后给我好顿埋汰,说没影像报告来干什么,真耽误时间。我说在哈尔滨已经拍过超声了,她一挥手,“哈尔滨好你到哈尔滨看去,来这里干什么。”

拿到加号的小票,我极极忙忙的去挂号。挂号的护士说:“这么晚还能挂到石教授的号,你挺很呀。”我傻呵呵的笑。

挂完号,我把单子交给内科接诊台,让他去取病案,然后跑到楼上去找爸妈。爸妈正好也下来找我,王教授也同意加号,并且他们也把号挂完了,还有两个就到我。

怎么又是极端?要没有,就全没有;要有,就全有。

我和爸妈回到特需医疗部,护士正在对我们大喊大叫,原来我的病案没了。我说是不是让内科拿走了,心想他们的速度可真快。护士给内科挂电话,内科说他们也在找我的病案。后来病案室来电话,说我的病案在普通外科。我下午还有一个介入的门诊,号是昨天挂的,他们一早就把病案提走了。

护士很不愿意,为此嘟囔了半天,直到我进诊室。

王教授是一个已经七十多岁的老太太,带着一副眼镜,动作缓慢,一脸的和蔼可亲。后来我在一本教科书上看到她年轻时的照片,竟然还是个大美女。

开始我有点拘谨,印象里,她是个耍大牌的人。小姨夫来时由于患者多,她最开始就声明只给他十五分钟的时间。不过今天不错,我是最后一个患者,并且时间还早,没有十五分钟的君子协定。她问的东西很多很详细,偶尔还和我聊些诸如东北工业瘫痪之类的题外话。王教授的表情丰富,当我说到自己一些荒谬观点的时候,她把眼睛睁的很大,说话的时候嘴始终是“o”型,说完后自己灿烂的笑笑,或许是对自己的解释满意,也或许是对患者的问题感到好笑。她总是很耐心的为我答疑解惑,说话内容生动又不失严谨。

这让我想到在哈尔滨医大一院看病的一次经历。那大夫年纪不大,脾气不小,真正的年轻气盛。开完方,他认为我该出去了,而我多问了他一个问题。于是大夫很不耐烦的大手一挥,几乎要从椅子上蹦起来,“问什么问,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,说那么多干什么?”之后我也大手一挥,从椅子上蹦起来,骂得他狗血喷头,又是作揖又是道歉,就差给我跪下了。

那天我来特需医疗部预约的时候,正遇到一个患者在那里骂骂咧咧,说给她看病的老头不愿意解释她的任何疑问,不到三分钟就把她开了出来。

许多医生就是这德性。仗着自己学了点医学知识,就自认为不可一世,要求患者对自己言听计从,你要是多问了他几个问题,如果他表示同意的,就不耐烦的用“恩恩恩“来回答你,如果你说什么错了,特别是错在医学观念方面,他就牛逼起来,骂你愚昧。

王教授还有一个很细微的举动让我记忆犹新。查体的时候,我按照过去大夫的要求要把裤子脱到膝盖处。她示意我不必,然后自己把手伸进我裤子里摸腹沟处的淋巴。这种查体方式对医生来讲不费什么事,却避免了患者的尴尬,显得很文明。有的大夫查体时,见到患者躺在床上,不论男女,上去就说:“脱!”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强奸或者解剖的企图。

7.

从特需医疗部出来,我们又到楼下去,想再听听石院长的看法,毕竟挂到一个号不容易么。

石院长岁数不大,或者说在教授中的岁数不大,剃着寸头,体态微胖,穿著蓝色烫绒面料的夹袄,语言不多,表情没有,让人丝毫琢磨不到他心理的任何变化,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,他很严谨。我把所有的材料递上去,他反复的比较,反复的看,只问了我一个问题:“标记物做了么?”我从自带的资料里边找出一张黑龙江肿瘤医院的标记物报告单,问他是不是这个。他摇摇头,说:“你现在的病理和当地的病理完全不一样了,标记物的种类也不一样。”然后就把化验单开出来。我说我火车票已经买了,后天的车。他沉默片刻,拍拍我的手说:“你是我的患者,我需要对你负责。”他说完这句话,我虽然失望透顶,但也无话可说。

我们没有再在北京等下去。抽完血,我把资料留给了小姨夫在北京工作的一个朋友,让他帮忙再找院长咨询一下,把资料邮回哈尔滨。

2月1日,我们登上了北归的列车。

我知道,回去后见到的哈尔滨将不再是来北京前我生活中的哈尔滨。或者说,哈尔滨没有变,变的是我。在北京确定的结果是我早早就预料到的,虽然家人对我极力掩盖事实的真相。但是,当猜测真正的成为事实时,我的头顶还是出现了一道霹雳。

不过,在北京的两周,我遇到的值得尊敬的医生比在哈尔滨二十年遇到的还多。他们医术高超,医德高尚,治学严谨,办事高效,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倘若他们也救不活我,那死一把也不应该叫做遗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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