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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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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万多吧。”老吴头平缓的说,对于一个和肿瘤打了几十年交道的老医生来讲,这或许再平常不过的事。

但是,对我不。

一万多元在我家里是个什么样的数字呢?这意味着爸妈一年的工资总和在一周的时间里要被我花光。

我犹豫了。

老吴头看出了我的心思,又说:“其中特素是给你用国产的,要是改成进口的,光这一种药就需要一万多。”言外之意是要我知足,这已经是经济型的方案了。

“那要做多少个化疗呢?”

“五六个吧。先每个月做一个,做三个;再三个月做一个,做两个;最后如果有必要,过半年再做一个。这得看情况。”

这意味着,七八万要给祖国的卫生事业做贡献了。我看看妈,意思是说,咱还是别做了。

妈说:“还是化吧,反正咱们有保险。”

“买保险是为了防灾的,也不是到这里当纸片扔的。再说咱这应该算是骗保吧。保险公司也不能给咱们全报,放着学校的课不去上把我整到这儿来受罪花钱,我看咱是精神有问题。”

妈沉默。

“你敢不化疗么?等再长出来一个瘤子让你挨上一刀,你受住不受住?”老吴头在一旁接过我们母子的对话。

老吴头这话一说,我马上就瘪了,一声不吭。这不明摆着呢么:要钱,还是要命?

4.

从晚上五点起,分四次口服苯海拉明,直到化疗前。所以这天一宿都没有睡好。等到天一亮,被妈带着又来到医院。

因为是周末的原故,医院里没有门诊和办住院手续的人,医护人员也少了许多,和昨天相比冷清了不少。

化疗的一切都很郑重其事。老吴头为了我特地从家赶来指导,昨天他刚刚过完六十六岁的生日。特素要用进口的输液管,长长的一直拖到地上再转一圈。扎针要求一次成功,所以要用今天最好的护士。血压监测仪缠在胳膊上,每十五分钟启动一次。还需要喝很多的水以便能够很好的排尿。

第一次非同寻常的内科治疗,单单是它叫“化疗“的名字本来就已经很让人心惊胆颤,大夫和护士如此的兴师动众,更是让我心里没底,感觉恐慌的很。

我躺在床上一动不也动,因为一旦辊针,药物留到皮肤里,巨大的毒性很容易让皮肤溃烂。本来想闭上眼睛睡会儿觉,可是监测仪十五分钟就启动一次,而它每次启动我都忍不住的要去看看监测的结果,所以睡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睡着,反倒让眼泪流了不少。小说也没有心情看,常常是看了一页后,一个情节也没有记住,就像在小学的时候读语文课本一样。

最后,我只有看药物的说明。我发现所有的用药说明都很少有增强免疫力的字眼,倒是什么通过有效阻断dna复制杀死癌细胞之类的语言时常出现在里边。等老吴头查房的时候,我再次把疑问对他说了,“我是不是得了癌症?”

老吴头很不耐烦的对我说:“你贫不贫呀?对你说多少次了,你怎么还不信?你自己看看我这里的患者,哪个得了癌症的还像你这么欢实。

我拿用药说明给他看,这老头学习伟人的模样,手一挥,说了一句东北得不能再东北的话,“那都是扯他妈王八淡。”他解释道,现在基因工程是热点,在说明上加个dna无非就是赶个时髦罢了。

5.

在第一天的时候,由于时间匆忙,没有认识和我住在一个病房的两位癌症患者军和山。直到第二天和他们聊天后,才开始慢慢的和他们熟悉。

军和我在内间住。她四十岁上下,是个女的。性别上的问题让我和她都感觉到很不方便,特别是在医院这种地方。但是这里好赖也是个高级病房,是主任照顾我才把我安排到这里,所以我也就不能不识好歹的去向主任申请换房间。

军得的是乳腺癌,不过此时她自己还不知道。她对于药物很敏感,产生了很大的副作用,在床上哼哼呀呀的呻吟不止。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很憔悴了,走路需要人搀扶,胃肠反应剧烈,腹痛难忍,还拉肚,丧失味觉。

后来住院再次的碰到她的时候,她告诉我,当时如果不是遇到我不停的吃东西喝水,她是一点饮食yu望都没有的。或许正是我留在病房里对她还有些鼓励的作用,同时有人聊天毕竟是可以排解寂寞的,所以她才没有因为男女混房向医院提出异议。

等我化疗这天,她已经停止使用化疗药物,改用营养药,以恢复她如窗纸般脆弱的身躯。

山则是个老患者了,患的是胃癌,五十多岁,是大庆市让湖路石油管理局的一名干部,和护理他的妻子住在外间。

和军完全不同,山看起来乐观的很,这或许是他在肿瘤医院经历过的太多了。我的感觉是,所有的老病人,只要病情得到控制,都比新患乐观的多。但是其它在这里呆过很长时间的人,也没有一个像他那么乐观。

山长的就很精神,个子很高,皮肤有些黑,一双从眼眶凸出来的眼睛炯炯有神。他是当过很多年兵的转业军人,骨子里保留着很多军人气质,勇敢、豁达、麻利又不失可亲度。山经常在病房里学着美声的音调引吭高歌。黄昏的时候豁弄病友们,特别是刚来的病人一起去医院后边的花园散步。除了治疗,我很少看到他呆在病房里躺着。他说,最好的休息不是一动不动,而是劳而不累。

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一件事情是,山在得知自己得了癌症后,没有消沉,而是选择了一个壮举---由儿子开车,带他走访全国的名山大川。一边游山玩水,一边求医问药。他把治疗方案带在身上,到了该治疗的时候就地治疗,治完后继续巡游。

6.

治疗持续到第四天,情况和先前有了很大不同。

由于医保制度的规定,不论医疗费的多少,病人每住一次院,都至少有固定数额的医疗费从报销公式中减掉。这笔钱被叫做门槛费。于是,就有很多患者采取了挂床的形式来住院。也就是说,在书面记载上,患者没有出院,虽然实际上他已经回到家里。而医院收着挂床费,也乐此不疲。因此,医院的每张床都住着≥1个人。

在第四天的一早,来了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。她挂的就是我这张床。遇到这样的情况,医院一般采取的方法是把后来的患者换到别的病床上。可我这张床是高级病床,和其它的床的价格不一样,所以,最后只能我搬到普通病房去。

普通病房有四个床位,加上我,才有两个患者。另一位是来自伊春的安。在黑龙江,我最向往的一个城市就是伊春,那里到处都是树,夏天绿油油,秋天黄莆莆,冬天白茫茫。天是自然的蓝,空气中夹杂的泥土的芬芳。但是我没有去过伊春,所有的画面都来自于自己的想象和电视的报道。这个也好,去了或许让我失望,就像许多梦想着白雪公主的南方人到了哈尔滨后的失望。其实,我听说生活在伊春的人其实并不浪漫,相反,现在他们必须为天然林保护工程而不得不勒紧裤子。

安大约有五十多岁,得的是小细胞肺癌---一种转移扩散很快的恶性肿瘤。安曾在天津肿瘤医院就诊,那里的医生本想收他住院,可是一算费用,加上生活费一个疗程要两万。可能有人说,花两万元虽然贵点的,但要能换回命来,也值。可是您忽略了一个问题。对于肿瘤患者,一个疗程是根本不起任何作用的。一旦得的是癌症,要花的钱就像银行遇到了挤兑,预备金不论是多少,都很难够用。很多患者化了十几个疗,再经过放疗,才把病情控制住,然后还要经常的检查ct、超声、血象,还有标记物。

安在天津是看不起病,就拿了一个方案回到省内。在这里每个疗程只要八千多元。这个数字让我很是羡慕。

不知道早晨的搬迁是不是像一些大仙说的犯了大忌,但从此我的治疗走向了背运。

首先是在中午吃饭,我忽然发现食物难以下咽。吃着吃着,打了一个隔,食物从胃里又返回到嘴中。同时,味觉也丧失,口中只有一种吐沫的腥味儿。我知道,这是化疗引起的恶心。

然后是睡觉。由于激素的作用,我难以入眠,夜晚躺在床上,即便迷迷糊糊的昏沉下去,思维也从未停止运转。过去和现在,现实和遐想,一时间都一股脑儿的蹦了出来,有的东西醒来后不知道是真是假。

等到第二天,胃部开始痉挛,疼痛难忍。在医院里,我躺在床上,脸涨红的很,不得不使用一块凉毛巾来降温。同时,肚子上放着一个热水带。

连续的不睡觉让我困得直淌眼泪,但每一个声音又会强烈的刺激我的神经,产生亢奋,不得消停。而这些声音说出来都滑稽的很,包括厕所的冲水声、楼外的汽车声、苍蝇的飞舞声、走廊的脚步声……。我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耳朵是这么的敏捷,可以捕捉到如此丰富的信息,简直快达到顺风耳的地步。可是,现在我不需要这种“特异功能”,希望自己能够睡个饱觉。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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