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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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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我穿了一件哈尔滨之夏音乐会的文化衫,像个柱子一样躇在诊室的门口,没想到引起坐在对面一个人的注意。那人上前来问:“你是哈尔滨人吧?”

我点头,听他说话,我就知道,我俩是老乡。

身在哈尔滨的时候倒不觉得自己说话有什么口音,觉得普通话说得够流利了,发音和罗京没啥两样。到了北京被人家认出来是东北那旮的,才开始反省自己,知道照罗京差了很远,至少他老人家不会使用“啥”、“旮”之类的字。

在发现自己不足的同时,渐渐的也能分辨出东北人和非东北人,甚至能分出是辽宁人吉林人还是黑龙江人。辽宁人说话最有特点,有四种口音,沿海的人说话有明显的胶东味道;往北到了鞍山辽阳,口音有了点高粱米的气息;再往北到沈阳,说的话好象被风吹了一样,瑟瑟的;从沈阳再往北走,那就是大城市铁岭了,说话什么味道地球人都知道。

我知道和我说话的是一位老乡,并没有在意他,因为在北京东北人很多。听说北京的民工和妓女市场基本被东北人垄断。不过这位老乡说了一句话到让我吃惊。他问:“你在肿瘤医院住过院?”我打量打量他,四十岁左右的一个人,戴副眼镜,头发不多但很均匀,没有贫困的地区,像是个知识分子。这种人看起来很平常,或许我们见过,但我没有印象。

这时候走来一个女的,是他的妻子,向我介绍了自己。原来,她也在肿瘤医院住过院,并且也是在内一病房,时间要比我还长。我真没有想到我们曾经的距离能有这么近,仅仅是不同病室的一堵墙。于是,我和妈和他们攀谈起来,直到我进去看医生。

夏天的顾教授看起来和冬天的她瘦了一点,但表情依然很谨慎,一丝不苟。她看了看我最新的报告单,很高兴的对我说,病情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好转,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了。

当时我一下子楞住了。就在四个月前,当医生告诉我得的是癌症的时候,我也楞住了。两次,一家医院,事先我都有心理准备。意义是相反的两极,一个意味着生,另一个则意味着死。

我生硬的笑了笑,因为我不知道此时此刻该用什么表情。我知道自己在经历了一段错误的治疗后被医生及时的挽救,我知道在自己的肚皮上已经摸不到硬包,我知道最新的影像报告上看不出任何的异常。可是,就在四个月前,全国最权威的肿瘤医生还在这里对我的病情不住的摇头;三个月前,我和家人还在经历着一场生死离别的悲剧;两个月前,我不得不离开生活了将近十三年的学校;一个月前,我和哈尔滨的医生还在是否接受放疗的问题徘徊。

现在,医生真的对我说基本没有问题了,让我如何能一下子接受?

我问顾教授,是否还用放疗。

大家也许不会相信,当时我希望教授说“需要”。我和妈这次带了四万元钱--我家所有的积蓄--就是为了准备在北京接受放疗。

可顾教授却告诉我说,放疗完全没有必要,只建议我参加下周一在特需医疗部的会诊,因为如果不是这样,我要等很久才能见到内科的医生。

从屋子里出来,我就哭了。我终于可以继续的活下去,且无论是好是坏。我庆幸自己来到了北京,遇到这么多优秀的医生。他们是否优秀你今天就能看出来,你见过一个把患者拒之门外的医生么?也许你见过。但我想通常那只有三种情况,一是患者没有钱,二是患者马上就要死亡,三是患者和医生是很要好的亲友。像今天我遇到的医生,把患者的治疗放在第一位,把效益放在第二位,我不敢说没有,但肯定凤毛麟角。

不到半年的时间,我被顾教授拒绝了两次,所以我很感激她。

4.

妈在走廊上还在和那位来自黑龙江的老乡攀谈。直到今天,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,只知道她姓李,索性就叫她李姨好了。

李姨也刚刚到北京,住在一家很贵的旅馆,并且不能做饭,每天都要下馆子。妈便介绍她认识我们的房东,把我们对面的那间小屋租给她。

这个小院总共有七间房,对院门有三间,门的两边各有两间,似乎就是北京标准的四合院。屋子的墙很薄,隔音效果很差。在我的屋子里,能听到对面人晚上的呼噜声,小道上行人的路过声,最头痛的是每天早晨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念经声。但院外边有一棵很大的柳树,比我小学门外的那一棵还要大。柳枝垂下来,盖住了我屋子的大半,所以很是凉快。

在这里居住,我真没有感觉到北京的炎炎夏日。屋子上本来有棵大树,院子里的地也总是保持是湿的,因为从水龙头放水是很方便的,大家也习惯于把洗瓜果洗衣服洗脸水泼到地上。北京的水好象含碱量很大,烧水的水壶上挂了一层厚厚的白垢。

七间房,住的全是东北人。我住在靠门左边的一间,我的对面住的是李姨;我旁边住的是给孩子看头痛的母子,来自黑龙江的鹤岗;他们的对门是来自内蒙古满洲里的一对夫妇,妻子得了肾癌;里边正中的一家人来自吉林延吉,老太太在医院里手术,这里住着来护理的爷俩;左屋是辽宁阜新的一对夫妇,丈夫得癌症已经有三年,这次是来复查;右屋是黑龙江双城的一家人,他们的老爷子得了肠癌,正准备手术。

七户人家住在一个院子里,且都是来自一个地方的异乡人,感觉自然亲切又热闹。白天的时候,大家各忙各的,去医院的去医院,逛街的逛街。到了晚上,大家都拿个小板凳坐到院子里聊天,或者去家乐福,有球赛的时候我们几个球迷就去找地方看球。

当时有一本书叫《河南人惹谁了》,作者自称是一个河南人,对全中国人歧视河南人的态度表示不满。院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家乐福超市方庄店看了这本书的第一部分,书上列举了大量关于河南人的段子。我发现我们东北人是说段子的高手,明明是自己已经看过了的一个笑话,被别人再讲一遍,依然捧腹大笑。在评论这本书的同时,我们揣测作者的心理,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在为河南人说话,只不过想把书畅销罢了。因为里边的东西你不说,兴许没多少人知道,但你一说,是人都知道了。

5.

在北京的这几天实在是惬意,能看世界杯,有人聊天,可以去游览名胜古迹,还逃过了死劫。并且和哈尔滨相比,我更家喜欢这个城市。

但好日子马上就要过去了,又一个周一马上就来了,我和妈也定好了周二的火车票。

周一那天的下午,我和妈早早的来到特需医疗部,早到这里的医护人员还在午休,锁门。

我是第二个应诊的患者。诊室里有四名大夫,三男一女,典型的“四人帮”结构。“*”把我的ct和图片拿去看。一个长脸的男医生坐到我旁边询问病情。

我说得详细的不能再详细了,从肚子开始起包没当回事儿,到做了第一个超声,从手术到确定病理,从化疗到复发。然后说到我第一次来北京,我说:“到这里后,大夫告诉我病理弄错了。”

长脸医生听得很仔细,写得也很认真,至少我能看懂他写的字。听到我这最后一句话后,他笔停下,想了一会儿,然后告诉我“只说正确的就可以了”。

可这正确的照错误的实在是少:胚胎癌,化疗三周期,停药三个月,磁共振显示没有肿物。长脸医生问*:“真的没有么?”

“真的没有。”*回答道。

长脸医生让我躺到床上准备查体。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医生在一旁说:“看看有没有隐睾。”听了他这话,我不情愿的把裤子全都脱掉。

长脸医生过来查体,说啥也没有。这话听的人都明白,却有很大问题。他的意思是说我没有隐睾,没有肿物。但不明白的人也可以认为,他的意思是,我没有那个东东。那不成太监了!

年轻医生说不用放疗了。于是轮到最后一个医生上阵。此人身材魁梧,眼睛很大,五十岁不到的年纪。让我一度以为他是外科医生。

大眼睛医生很健谈,一边写化疗方案,一边和我说话。他说根据一个什么叽了咕噜标准,可以说已经80%痊愈了,只要再做两个预防性的化疗就可以。我一边乐,一边说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可以起死回生。大眼睛医生说:“你得相信医学,只要方法对路,没有什么可怕的。”妈在一旁接话说:“我们在哈尔滨的时候,李乐静说用的都是最佳方案。”大眼睛医生摆摆手说:“听他们忽悠吧。你就笨想,病理都是错的。上哪里弄最佳方案?吹她的吧。”说得大家都乐。

我心想这医生也太牛了。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评价同行错误的医生,别人说到头也只是“不评论”。等他签名的时候,我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这么牛。他就是王金万,这里的内科副主任。

明天晚上的火车在等着我呢。

一切都结束了,对于我!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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