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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 血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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阵地上一股浓重的白烟腾起,一枚小铁弹划过谷道上空,勇不可挡的一头扎进密集的后金人丛中,骨裂筋断的啪啪声连成一片,几件兵器打着转飞上半空,涌动的人头中沿着炮弹的方向刷刷空出一条线,那枚三斤铁弹将所有能量都转移给了后金军。

队形中一阵波动,领兵的拨什库等军官大声吼叫,后面的甲兵飞快赶上,队列又变成一片齐刷刷的人头,第二声炮响又立即响起,重复着刚才的情景。

狭长而密集的阵形让后金兵几乎无从分散,但接近时又必须保持密集阵形,否则攻击将变成添油战术,优良的射界让四磅炮只需要打中大路,就能给后金军造成严重伤亡。

炮击一直集中在后金队列前方,虽然不断在补充,但其锋头也变得凌乱。每一轮炮击后,登州镇的阵地上就是一片欢呼。

“士气很高?”草河堡方向道路北侧的一处山头上,皇太极缓缓放下远镜,这股登州军飞快的在道路上布防,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建起了胸墙壕沟。

这让皇太极雷霆万钧的突袭戛然而止,他们与登州镇交战多次,骑兵显然无法在这样狭窄的地形突破坚固的防御阵地,倒下的马匹会把路堵得一塌糊涂,后续进攻也无法再开展。所以皇太极被迫停下脚步,以后金最擅长的步战对付这股小小的登州兵。

而对方阵地上战役高昂,却再次让他错愕。在他的认识中,面对如此巨大的人数差距。没有哪支队伍还能保持这么高的士气。

济尔哈朗在旁边道:“大汗,这股明兵只有数百人。虽是登州镇的,但奴才估摸着,两轮也该打下来了。”

皇太极淡淡道:“朕所惊异者,是这股登州兵咋遇强敌,竟然能毫不慌乱选择有利地方布阵,若是大股兵马,会有登州的强将在其中主持,如朱国斌、钟财生、代正刚之流,他们有这个本事。但这小小一支人马,为何也能如此从容不迫战意昂扬,难道那登州真的强兵猛将辈出不成。”

济尔哈朗回答不了这个问题,正不知如何回话时,前方大鼓响起,节奏平缓,后金军中一阵呐喊,冲击就快开始了。皇太极的注意被吸引过去,济尔哈朗正好退开。

皇太极突然又开口道:“济尔哈朗!”

“奴才在。”

“你亲自领督战队。就是这些甲兵死光了,也不准退一个回来。”

。。。

第一波后金军约在五百人,从朱冯的角度看过去,这一波已经与后面的一波拉开距离。这一轮攻势大概就是千人上下。更后面的地方,新加入的后金军正在前队空出来的地方整队,前队留下的大批战马给他们造成了麻烦。这些奔袭的后金军没有足够的包衣,后队甲兵只能自己把那些马匹牵走。否则他们无法进行集结,后面的队伍也无法进入谷地。

朱冯心头大定。这个作战阵地十分优良,道路两头都比阵地要低,正面是最容易投入兵力的地方,也是登州火力最强的方向,除了中间那门四磅炮,两个鸳鸯阵局的两门虎蹲炮布设在正面两翼。

侧后两翼的山林茂密,后金兵想在里面发弓箭仰射也颇为不易,茂密的树林也使得后金兵无法在那里集结重兵,他们在两翼的冲击阵形必定十分零散,而且后援投入的速度也很慢。

后金军进入两百步,四磅炮停止实弹射击,较高的位置虽然有利防守,却让四磅炮的射击死角增大,几名炮兵乘着这个时间给火炮散热,用蘸水的清膛杆洗刷炮膛,炮膛中吱吱作响,冒出阵阵白气。稍稍等待后,他们开始装填散弹,因为后金兵地势低,炮口必须朝下,炮兵装完定装弹后,一名炮手随手脱下衣服,塞在了炮口里面,装填手用撞弹杆往里面死死压紧,然后几人一起将炮尾垫起。

斜坡下的后金军滚滚而来,鳞甲甲片的哗哗声和脚步摩擦草丛的声音混杂在一起。

登州镇工事后的士兵安静下来,随着各个队长和旗队长的口令,士兵最后一次检查弹药。

“盯着各自的射界和距离标志,只打自己正面的,第一轮齐射必须等口令,后面由各小队长自行指挥,虎蹲炮等军号响才能打。”朱冯沿着阵线边走边喊,提醒这些新兵,“射击完马上装填,建奴不过壕沟,谁他妈都不准冲出去近战。”

赵宣紧紧握着手中的短铳,口中反复的说着“朝人多地方打,人多地方打。。。”

“前两排蹲下!” 第一连的连长大声喝令。

两排士兵齐齐蹲低。

“第三排预备!”

“预备!”周围的士兵听到的士兵一起重复一句,让声音传开,所有人都能听见,这是登州镇简化指挥体系的做法,多用口令而少用号鼓。

八十多支雪亮的刺刀举起,所有士兵持枪肃立,这些少年满脸通红,颇有种亢奋的神色。

“瞄准!”

燧发枪放平,炮手也把火把凑到了火门位置。黑压压的后金兵连山关的建奴掌握着发动的时间。若我是鞑子将领,便会等沈志祥到达连山关城,东江镇数千人,扎营地会延伸到摩天岭脚下,此时再从甜水井站和连山关两路出兵夹击之,沈志祥必难抵挡,若是按狼烟起的时候受到攻击,沈志祥此时正在败退的路上,建奴可能会驱赶他们冲击我大军军阵,军阵一乱,我整个东路主力尽失,建奴直入岫岩,盖州的辽南旅主力侧翼动摇,整个春季攻势都无法继续。”

钟老四沉着脸看桌上的地图,此时形势危急,他必须要很快拿出决断,他的选择就是两个,一个是放弃前锋固守通远堡,这样最为稳固,另外一种就是以偏师守卫通远堡,主力救援前锋,将后金军拦在草河口。第二种的风险很高,兵力最为分散,因为侦查草河的特勤队还没有回来,如果后金军一部已经顺着草河南下,可能会从凤凰城方向攻击通远堡,一旦通远堡被截断,第二营就入了死地。

随队来的尚可喜和毛承禄大气也不敢出,两人都希望放弃沈志祥,甚至也觉得应该放弃登州前锋,因为不过才几百人而已,他们跟建奴打了十多年,死的人几万都有了,几百个也不算什么。只不过他们不敢说出来而已,此时登州镇自己的人说了,他俩马上表示赞同。

“俺觉得。。。”周少儿小心翼翼的开口道,“该去救。”

一屋子人都朝他看过来,周少儿平时话少,虽然是天启七年的兵,但到现在也就是个把总,很多人认为他是因为和钟老四是战友才升上来的,开会常常一句话都没有,平常间给人一种没有担当的感觉。

钟老四转头看着周少儿道:“周把总说说。”

周少儿抬起头道:“咱们都是登州镇的兵,朱冯面对强敌固守,以掩护沈志祥所部撤离,我大军离草河口不过三十五里,岂能眼看同袍孤军血战。虽固守通远堡更显稳固,但却丢了我登州之军魂,今日不救同袍,明日何人来救我等。属下在这里表态,属下愿带领所部两个连做开路前锋,死了死得值。”

钟老四看着周少儿,眼中满是欣赏,他和周少儿是多年好友,但以前只觉得周少儿讲义气,打仗只能算凑合,勇气也是一般,今日是第一次看到周少儿真正勇敢的一面。

“属下赞同周少儿的意见。”近卫第二营军法官站出来大声道。

刘跃还是摇头道:“我只说打仗的事情,守住通远堡就稳固了东线,无论沈志祥所部溃散成啥样,只要我登州镇稳守通远堡,则辽南稳固。草河的道路一向就不是官道,那边道路难行,难以支持建奴大军直入辽东海滨,且我一营强军驻守此处,建奴主力绝不敢南下,否则其更可能被我军反围困,只要拖住了建奴主力,就为盖州的辽南旅争取了时候,这才是一个职业军人该想的。”

那个作战参谋也坚持道:“属下的职责就是提醒军事主官,虽然决断权不在属下,但属下坚持职权内三次提醒的权力,主力应坚守通远堡,而非是为偏师丢弃春季攻势的大局。即便要出击,也是等沈志祥的败军通过,查清草河河谷情形之后,以稳固之阵出击,在河道中与建奴正面对峙,拖住建奴的人马,使其不得撤离。”

周少儿低声道:“咱们该说的都说了,你决定吧,陈大人说过,比错误决定更差的,是不作决定。”

赶来传令的塘马还等在外边,屋中的人都等着钟老四的决定,钟老四第一次面对着这样的抉择,从来不知彷徨为何物的钟老四,额头冒出了密密的汗珠。(未完待续。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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