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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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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同样是由于血常规不合格的原因,从北京回来后第三个周期的化疗又推迟了十天。

本来,我的血常规在家经常的监测,以为没有问题了才去的医院。中午在门诊检验科拿到报告单,白细胞降到了2200。这让我很是紧张,心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。我一直怀疑那是不是我的血。因为报告单虽然是我的名字,但科别已经改成了妇科,年龄也不是我的。不过幸好,他没有给我更改性别。

当时我以为是机器出了故障,去找医师。此时有医大的学生在这里实习,几个没有临床经验的小丫头在机器旁鼓弄来鼓弄去。听了我的情况,其中一个二话没说,把血样找出来放到机器上重新测试。事实证明,2200是错误的,这次的结果是2300。

此时过来一个被丫头们称做老师的人,就是上次住院时介绍辉来住院的那位。此人来时像个神仙一样,人影还没出现,声音就已经传过来了。他问发生了什么。那个给我重新化验的丫头就对他说了情况。

老师听后,开始对我吹他们的医院和他们的仪器,爱岗敬业之心溢于言表。他拍拍胸脯,说以一个医生的人格担保,他们的检验全部是机器操作,不可能存在任何问题。

我问他为什么我的科别和年龄都不正确。此人又发挥医生的另一专业特长,迅速把刚才说过的话忘掉,改称机器的软件偶尔会出现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差错。他把新的检验结果给我看,“你看,这次的不是还是2300么?”

我没词了,除非我和他俩较真,把那管血样拿去做dna,不过这样好象很没劲。于是我走。

我还没有走出多远,那位老师就进到机房,对他的学生传授受用终生的一条临床经验:“以后这种患者来了能就推,更不能重新给做化验,不然我们的工作还有完么?”

2.

此事过了五天,我又去医院,结果一切正常,于是住院。

住院的时候,我又遇到辉,并把在检验科的事情向他说起,不过我没有告诉他那个被成为老师的人他认识,因为这样或许会让他有难堪的可能。

辉经过上次的化疗,人变的憔悴多了,不过很奇怪,他的头发竟然没有掉多少。

他的症状没有减轻多少,咳嗽反而加重。那个样子真是受罪,本来好好的说着话呢,喉咙的一阵痒上来,就开始咳嗽不停,整个胸腔都跟着地震,脸憋得通红,最后还少不了要流些口水出来。

辉的家人依然是全部上阵。这次他住进了单间病房,每天房间里人头攒动,房间外烟云缭绕,害得护士要经常的光顾,宣传吸烟有害人体健康。

刚住院时,我被安排在全病区唯一一个没有阳光的病房里。这间病房紧临辉的病房。一次,他上厕所回来后,进到我的病房。那些在走廊上吐烟的都没有看到。过了一会儿,当他的家人发现他没有了的时候,马上慌乱起来,以为他想不开自杀了。当时我正好出去上厕所,看到他的哥哥正趴在厕所窗户上向下张望。病房里的人也都出来了。等我告诉辉的妻子,他在我那里后,他们像土匪一样呼的一下子冲进我的病房,看到辉的真身,又马上装成没事一样,都退了出来。

面对着我们这样一群患者,所有人都有意或者无意的戴上了假面,为了维持在我们这里吹弹欲破的那张纸的完整性。就拿辉的这个不大不小的风波来讲,他的妻子在我的病房里同辉一起和妈谈笑风生,而就在她推门进入我的病房之前,她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。

自从放弃了高考,我就再也没有去学校,有时候甚至连学校的大门都要绕过。在家的日子里,我过着猪一样的生活,除了吃就是睡。一次,妈招呼正在熟睡的我起来吃饭,我懒懒的睁开惺忪的睡眼,然后伸出双臂,搂住妈的脖子。妈把身子站直,拉我起来,就像我手术时从床上被人拉起来一样。当时我感觉到一种无比的温暖,使我很不愿意把手松开。最后,我坐在床上,搂紧了妈的脖子,眼泪哇的一下子流了出来,我好久没有找到这种依靠了。我一便便的说:“妈,我不想死,我不想死。”妈也哭了,她拍着我的后背,一句话也没说。

如果说,我是“人”字的那一撇,那妈就是“人”的那一纳。支撑的总是她,出头的总是我。

除了上帝,人间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自己亲人的爱,这种爱总是无私和博大的。乌龟当年可以拔刀相助,但今天也不敢保证他还会不会再为我挨上一拳。

3.

化疗进行到第三天,一位患者把这间病房包了下来,我不得不再次转移战场。新的病房是上次住院时的那间,我住在最里边的一张,旁边是森。他比我早一天住院,但是在第二天开始化疗的。这是他从北京回来后的第一次化疗,可以看出来,他变得很高兴。这不单单是因为他的病情已经稳定,还有一个原因是,他越来越多的知道唉声叹气无济于事。和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瑟缩在被子里偶尔发出无助叫骂声的森相比,他已经学会了坚强。

森依然每天由他姐姐陪伴来化疗,在这次住院期间,他的妻子只来过一次。后来有一次,我和森的姐姐同乘一辆车来医院,才知道森的婚姻充满坎坷。

森与他的第一个妻子离婚后,和现在的妻子结婚。但是,他的儿子和继母的关系非常紧张,这使他不得不把儿子送到寄宿学校去读书。但没有了儿子在身边,他的婚姻更显紧张,这次的矛盾直接发生在他和妻子两个人之间。

战争愈演愈烈,他马上就要面临第二次的离婚。而就在此时,他不幸患上了癌症。离婚的事情最终被搁置到里一边,但他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。幸好森还有一个疼他爱他的姐姐,否则,几里地外的殡仪馆早已经是他的归宿。

森的姐姐呆在医院,每天仍旧织她的毛衣,这是一种习惯。在这点上,妈和她有点相似,她们只知道一件件的织,第一件还没有织好,就已经盘算着第二件该为谁织了。上学的时候,曾学过一篇课文,《钓胜于鱼》,境界就是这么回事。当然,森的姐姐的编织技术是不能和妈相比的,妈织的东西复杂到需要看图纸。

森的姐姐和妈两个人偶尔会交流一下编织技术的经验。处方单发回来的时候,森的姐姐会仔细的对照,这几乎是她第二个爱好。和我不同,森是医保患者,医院把很多属于医保支付范围的药都按照自费药开了出来。发现这个问题后,森的姐姐把处方单和药品目录仔细对照,最后竟找回了将近一万元钱。自此以后,每有处方单发下来,森的姐姐都要停下手中的活,借助计算器和药品目录一一对照。

4.

说了半天,全都是别人的事情,似乎自己都找不到自己了。不过,我自己真的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还可以再说了,每天早晨来到医院,在盼望和逃避的矛盾中等待护士的到来。护士到来后,我就开始忍受一天的磨难,呕吐、腹痛、困倦并难以入睡……

而当这一切到来的时候,我却不能告诉自己任何可以安慰的东西。因为我不知道,这些可以被称为是毒药的东西打到我的身体里,癌细胞是否能够停止它的肆虐。

为了让我睡觉,老吴头给我使用了安定。结果我还是无法睡觉,只是屁股上多了一堆硬包。

化疗结束的那天,妈去结账。森的姐姐和我说话,她说等森病好后让他回去上班。这个建议是我第一次认识森时向他提出的,因为当时我觉得自己在学校和兄弟们在一起混比在家舒服得多。现在我不去学校了,永远的离开了那里。在那里我虽然不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,但高不成低不就的生活也是我向往的。而现在,我什么也没了。

如果说我呆在医院里是在参加一场战争,和癌症的战争。那么,我投入了我的昨天今天和明天。即使赢这场战争,我想我也是两伊战争中的伊拉克。想到这里,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。森的姐姐看见了,很敏感的知道说到了我的痛处,急忙递过了一张纸巾,不再说话。

此时妈进来了,我把脸转向墙壁,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珠。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塞住,有泪水憋在那里,隐隐做痛。我知道如果去呐喊,我会舒服一些。

但是,我没有那个空间。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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