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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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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化疗结束的那一天,哈尔滨下了一场大雪,雪花很大很密很粘,随着呼啸的狂风飘飘洒洒的落下。

在这个被称为冰城的城市,如此壮观的雪景已经难得一见了。至于原因,我没想过,或许是温室效应。如今的雪花常常是在雪末的状态下心不在焉的往地上一躺,一动不动的仿佛醉生梦死,最后被过往的汽车和行人踩过,消失。

出院后,我就马不停蹄的回到学校,连一天也没有休息。可是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属于那里了。羊告诉我班级里发生了地震。我以为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刻又换了什么老师。羊说不对,然后他告诉了我两件地震的事情。

第一件事情是王丹的父亲死了,好象是因为心肌梗塞。我到学校那天,王丹还没有来上学。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,她或许不需要父亲的任何帮助,但是,她绝对不能失去父亲。打击一定是沉重的。王丹来上学的时候,依然带着红肿的眼睛,臂上裹着黑纱,少言寡语。下课的时候,她走到前面,面对所有人注视的目光,想对同学们说几句话。可只说了一半,话音被她的哭声淹没。

第二件事情是老师把她“按照学习态度排座”的理论发挥到了及至。全班同学按照最近一次月考的成绩从前向后排出六排,每排九人。这或许算是一种地震吧,不过我没有一点的吃惊。在中小学里,少数几个可以象征身份的东西,就包括座位。我想老师还可以把厕所当成身份的象征,让学习好的去室内水冲厕所,学习不好的去室外那个旱厕。不过我坚持认为无论上哪个厕所,大便干燥的依然干燥,顺畅的仍旧顺畅。就像高二时她把大奔弄到前面以表关怀一样。

爱谁谁吧,反正我在这里也坐不了几天了。

回到学校那天的第一节课是英语。杨校助还是像原来一样正准备张嘴开骂,一看是我,马上让我进去。教室还是那间教室,但桌椅的摆放已经面目全非,让我感觉到一种陌生。王媛和乌龟同时招呼我,告诉我属于我的座位在哪里。

我走到那里,看到大家给我留下的是一张只有三条腿的椅子。然后把它改造成五条腿的,就是加上长在我身上的两条腿,将就着坐了。

旁边的王媛告诉我课讲到了什么地方。有消息称,2002年的高考将提前到六月,在我离开的这一周里,老师又加快了速度。

王媛是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女生,和范伟因为排名太往后,和我们这帮平均身高一米八的男生坐在一起。除了中国,世界上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国家有这样的景象了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属于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。

现在的课是两节并成一节上。上完英语,又上了一堂物理,然后是一小堂的语文,我决定走人。

我把椅子送到总务处。算上手术和化疗,我一共断断续续的休息了五次,其中有三次要先把椅子修好。总务处的史老师已经认识我了,见我此次又拿个像是椅子的椅子,惊呼:“怎么又是你?”我于是慌称自己是班级的生活委员,专司修理桌椅。

史老师这次有些犯难,因为他没有可以修理椅子的材料。我说没关系,你慢慢修,什么时候修好了我什么时候来上学。

周五的晚上,有人告诉我椅子修好了。可是我现在已经对学校没有兴趣了。最开始休息时妄图追赶一切的野性现在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我突然从椅子的事情上发现,其实大家早把我当成了一个半途而废的逃兵,将我从班级的人口中抹掉。

可是,周一我还是去了。因为妈的逼迫。她认为这样我的作息能有点规律,对养身体有好处。

此时的坐位又有了变化。王媛和老王换了位置,因为她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,而老王很不习惯自己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坐到教室的中间。我的另一边是李月辉。

2.

刚刚长出的头发又开始掉了,但我没有去刮。我天真的以为,只要熬过这几天,头发就不掉了。虽然我知道那是妄想。羊在后边吹一口气,头发都会往下落。最后我还是决定去当一个秃子。

大家看出我的失落,想借着新年的到来给我一点快乐的理由。

乌龟抓住我,非要我和他一起在新年联欢会上唱支歌。最后我选择了刘德华的《都怪我》,我觉得这首歌唱卡拉ok的时候比较好把握。可乌龟唱的时候还是跑调。于是我俩就在下课的时候用班级的录音机放这首歌,在上课的时候坐在座位上小声哼唱。有人说,我俩是在用日语唱京剧。我告诉羊和大象我们什么地方不好把握,让他俩在那个时候带领大家鼓掌,把我们跑调的声音压下去。据说春节联欢晚会每况愈下,而会场掌声依然不断的原因,就是因为这。

羊还发现了一个12元/位的自助火锅店,酒水免费。只要不点菜,一分钱都不用多花。我们几个要好的兄弟就准备在新年联欢会结束后,去那里聚餐。

2001年12月30日,7:50,我准时走出家门,发现昨夜又下过了雪。雪不大,薄薄的一层。由于落在黑夜,还没有被人为破坏掉,脚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。

8:00,到达学校,参加联欢会。

今年的联欢会由阿宽主持和筹备。你要是让阿宽借联欢会挥霍掉一些钱,那没问题,但组织联欢会就不行了。她本来计划我和乌龟的节目是要等到最后压轴。不料由于准备不充分,她的计划在九点的时候就没了,早早的把我和乌龟祭了出去。按照惯例,演过节目后还有奖品,而我的奖品是一把木梳。

其它班级的情况似乎和我们差不多,于是就展开互助,各班派一只精湛队伍走街穿巷,名义上是拜年,其实就是救场。在最后,连救火队员也没有了,联欢会进入到了高潮,大家扔起橘子皮苹果皮花生皮以及旧书破报纸,还有人从外边团几个雪团,大家像原始人一样喊着打着闹着笑着。不知道哪个班级连水枪都使上了。

炮轰之后一般都有肉搏,说不定是谁就会被摁倒在地,遭到一顿群搂。

由于老师们还要聚餐,联欢会没有延长一分钟。然后孙馨和所有的女生去合影,其它男生去开会。厕所人太多,去的时候是一起去的,回来的时候是分批的。

我今天确实玩的很好,许久没有如此的高兴了。

我带着久违的笑容从厕所回来,看到好多人都沉默的站在走廊上,老老实实。我感觉到气氛不对,连忙收住笑脸,问月辉发生了什么。月辉告诉我说,老k昨晚跳楼了。我心里一惊,问:“摔啥样呀?”

羊在一旁说:“还能什么样?他家住六楼。”

3.

乌龟和老师商量完,过来问我怎么办。当班长后,几乎所有事情他都来和我商量,虽然当我的意见和他不一致时,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初衷。我说去老k那里看看吧,别让他家人心寒,好像人死了连个朋友都没有。

这一次,我们的想法一致。

我们和老师一起出发,一共二十多个人。队伍拉的很长,分成三五帮。我、羊、大鬼、乌龟和大奔走在最前面。进了院子里,我一看那楼,六层几乎等于别地方的八层。

等后边的人到齐,我们一起爬楼。到了四楼,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了。羊和大奔陪着我,问我行不行。我说没事,歇了一会儿,又爬。

屋子里人很多,我和大奔只呆在客厅里。

屋子里传来老k妈哭天喊地的声音,偶尔还有王媛和王丹劝慰的声音。她俩的声音也在颤抖。特别是王丹,刚刚和父亲经历了生死离别,现在又回到这种氛围里,那感觉是不能用文字就可以简单表达的。这对于她或许有点残酷。

想到这里,我心里酸溜溜的。本来我对王丹的印象不怎么好,嫌她把老师的马屁拍的叮当响,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很同情于她。

我知道天下人命苦的点背的不光我自己,还有好几车皮。

有几个兄弟红着眼睛也来到客厅。他们是想逃脱屋子里那中凄惨的气氛。在我们中间似乎有没被约定过的约定,就是不能流眼泪。所以大家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,肚子里装不下了,就逃。

大奔拽拽我,说:“咱俩进去。”我摇摇头。人家都有往外逃的了,你还要往里挤,舒服是怎么着?

大奔自己走到里屋门口,抬脚看看,他在我们中间确实算矮了。然后问我:“怎么没看见老k?”真不知道这厮是真傻还是假傻。我气得我差点出招,旁边有人教他,说在太平间呢。

我们站在走廊里,看着老k的房间。

老k家有三个房间,他自己独占两个,一间当卧室,一间当书房。两个房间都不大,没一个能同时装下写字台书柜和床的。书房里有一张写字台,一个老板椅和一排书柜。写字台在窗下,上边乱七八糟的堆着很多的,最醒目的地方摆着的是政治书。老k学习不好,谁都没有怀疑会考之后他就会打道回府。书柜里有三排书,摆放得很有讲究,最上边的是些闲书,最下边的是学习用书,中间最醒目的地方摆着一排《故事大王》《上海故事会》之类的书。中间这排书摆的和上下那两排的不一样,用牛皮纸包好,装订的一侧冲里,张页的一侧冲外。除了老k,谁都不可能知道这种摆放是因为什么。老k生前最喜欢看这种杂志,那时候我还骂过他简单幼稚空虚压抑。老k摆摆手,咧着他的大嘴给我一个招牌式的微笑,说:“你不懂,咱俩品位不在一个档次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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