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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4章 昏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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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满洛京的卫郎成婚,这是几十年难得一遇的盛事,金吾卫十数日前便严阵以待,昏礼当日整个九六城的黎庶百姓几乎倾巢而出,真个是观者如堵墙。

按礼制,他一个中书同事舍人新婚只能用二十乘从车,天子降下恩旨,特许他三公之制,卫琇对司徒钧的示好照单全收,毫不客气地带着五十乘从车迎接他娘子去了。

迎亲车驾所过之处,沿途有部曲清道,施设步障,城中的高楼台阁寺塔早就叫有门路的人家占据了,余下未能占得先机的平头百姓只好伸长脖子踮起脚,恨不得以灼灼的目光把那锦缎步障烧出两个洞来,好将那俊美无俦的人中凤凰尽收眼底。

卫琇娶个媳妇儿不容易,部曲们十分卖力,金吾尉也很称职,一路上顺顺当当,连个香囊都没能近他身。

吉时一到,该登车了。

隔着纱穀偷偷觑了一眼卫十一郎,他身披鹤氅,着素白凤凰朱雀暗纹锦袍,腰束白玉鞢带,头戴进贤冠,绕过脸庞系于颌下的素丝冠带几乎与白皙面容融为一体。

而此时她那丰神如玉的郎君正拿一双深潭般的眼睛怔怔望她。

钟荟与他目光相接,旋即便羞涩地挪开目光,将头靠在姜昙生背上。

姜昙生年头上将大娘子背上车,年尾上又轮到了二妹,二娘子同卫琇定亲至今,他心里一直有些疙瘩,直至此刻看到卫十一郎眼睛好像黏在妹妹身上,一个眼神都没给他,这才弄清楚他千真万确对自己没什么非分之想。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轰一声滚走了,宽心之余不知怎么的有些凄凉之感,他摇摇头,暗暗咬了咬舌尖,不成,看来得给自己找个媳妇儿了。

钟荟平常没少嫌弃姜胖子,不过真到了出阁的时候,钟荟趴在兄长背上竟然也有些鼻酸。

“阿兄,”她轻轻叫了一声,“多谢。”

姜昙生呆了呆,瓮声瓮气地道:“说什么傻话,把你阿兄当外人呢!”

***

送迎的车驾抵达卫府,流连不去的夕阳正将最后一缕余晖洒在黑沉沉的屋瓦上。

正院前已经支起了轩敞的青庐,覆以青色襄邑锦帷幔,幔上垂着无数金铃,随着晚风轻轻晃动,宛如孩童的吟唱。

钟荟乘坐的画轮四望车尚未停稳,她还没来得及撩开帷裳,闹哄哄的催妆声已是不绝于耳:“新妇子,催出来!”卫家无人,催妆的大多是钟家人,她轻而易举便分辨出了钟家几个堂妹堂弟和叔婶的声音,她的新嫂子常山长公主自然也不会错过这场热闹。

钟荟不待他们多催,大大方方地撩开车帷,只听钟九郎怪腔怪调高声道:“新妇子等不及啦——”人群笑作一团,七手八脚地将她和卫琇搡到一处往青庐里拥去,卫琇趁乱从将一个小纸包递到她手中,钟荟一摸,似乎是糕饼之类的东西,心里一暖,小心地揣到袖子里。

庐中以锦绣铺地,上面再加象牙席,两人各自入席,徐徐交拜。两人起了身,司礼的老嬷嬷笑道:“郎君可以揭起娘子的沙穀了。”

卫琇这才后知后觉地伸出手,大约是太过紧张,手一抖,将钟荟发上的金步摇一起拽了下来,观礼的亲朋哄堂大笑,卫琇双颊滚烫,连忙将步摇重新插回娘子头上。

礼成后本该拜见舅姑,卫琇父母已亡故,两人便对灵位行了礼,钟荟在心里道:“阿公,阿家,你们请放心。”

***

行了礼,卫琇被钟蔚等人拽去饮酒,钟荟则先回房盥栉,等着钟家兄弟们折腾够了,将她夫君放回来行同牢合卺之礼。

钟七郎和钟九郎虽然啕气,可卫先生平日那么和善,好容易成个亲,他们也不忍心将他灌得不能人道,见他脸上已飞起红霞,眼神也有些迷离,便放他回去了。

钟家人都是海量,只知道卫琇的量浅,可究竟有多浅却拿捏不准,饶是他们手下留情,卫琇回房时脚步也已有些踉跄了。

钟荟沐浴完,换了身软缎衣裳,正盘坐在榻上吃卫十一郎方才偷偷塞给她的桂花糕,不意他竟回来得那么早,“啊呀”一声赶紧站起身走过去,欲盖弥彰地用指腹抹了抹嘴角:“阿晏,他们没折腾你吧?”

一边说一边去解他氅衣的系带,她从来没伺候过别人,做起这些事来有些生疏,加上紧张,倒把活结抽成了死结。

卫十一郎垂眸一笑,捉住她的双手,用下颌抵了抵她的头顶,柔声道:“娘子,我自己来。”他微带醉意,说起话来尾音拖得长,如同带着钩子似的,将钟荟钩得心尖一颤。

卫琇说要自己更衣,手却不动,兀自抓着她的手不放,直勾勾的眼神在她脸上逡巡。

钟荟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,用下巴朝着牢盘和赤金打成的瓠形杯点了点,“方才没好好吃东西吧?空着肚腹饮酒多伤身啊,赶紧用膳吧。”说着不由分说牵着他的衣带往案前走去。

卫琇顺从地坐下来,与她一起用了几箸肴馔。接着该行合卺之礼,他的唇才沾上酒浆,钟荟便将杯子夺过来一饮而尽,心里想着明日定要找钟子毓算账,明知道阿晏喝不了还灌他,这不是存心和她过不去么!

同牢合卺好歹是对付过去了,卫琇也不用人吩咐,自己去净房栉沐,出来时酒意退去了一些,不过清醒时浑不如醉着,方才好歹还敢上去摸摸手蹭蹭脸,眼下想到那玄之又玄的众妙之门,整个人都僵直了。

两人身着寝衣相对坐着,扯了几句闲话,都有些不知所措。

也不知道坐了多久,雕镂彩饰的牢烛燃得只剩半支,钟荟腿都快坐麻了,卫十一郎嗅着鼻端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,终于按捺不住,小心翼翼地道:“要不咱们……敦个伦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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