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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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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,楚州城落了一场秋雨。

天气忽而转凉,一颗颗桂树经过了夜雨的洗礼,压了碎金满枝,簇簇含苞待放。

方家内宅的石桌上放着一个白瓷水盂,一青一紫的两条燕子鱼躲在碧绿的碗莲下来回嬉戏,早已脱离了险期。

哑书一早便去了厨房。

三宝跟他忙了一会,等着太阳出来,跑到屋里拎出一个雀鸟笼子,挂在石桌上方的树杈上,树杈随着鸟笼摇摇拽拽,不堪重负地落下两片半截泛黄的绿色树叶,一片落在水盂里,一片落在石桌上。

付景轩还在睡,半个人压在方泽生的身上,抱着他的肩膀。

昨晚那场大火,烧尽了王秀禾的心血,也摧毁了她的野心。货单的事情归根到底只是一个契机,王秀禾留在方家多年,本就起了歹心,只是那时还有一丝良知,还知道方家对她有恩,不该奢求太多。

只不过贪嗔痴念,最是贪海难平。

她睡过雪地,自然不想再去感受那般寒冷。她口口声声不愿离开方家,便是不愿离开方家的高床软枕,富贵衣裙。她想得越多,便越是惧怕方家人将她赶走,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借着那次机会,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,彻底掠夺方家。

她内心深处或许一直在刻意躲避真相,想要通过那场误会,为自己的丑恶嘴脸蒙上一层遮羞布。

方泽生艰难地睁开眼睛,只觉喉咙沙哑,眼眶生疼,抬手轻轻碰了碰眼角,一阵阵刺痛。眼周围似乎肿了起来。

他恍惚了半晌,将昨晚的记忆拼凑完整,微微转过头,静静看着睡梦中的付景轩。

这段时间他们日夜相处,他却从未这样心无旁骛地看着他,如今心口落了一块大石,便想仔细看看他,看看他与年少时变了几番模样?

好像变了,又好像没变。

眼前人仅仅褪去了少年时的稚气,棱角更鲜明了一些。

方泽生蜷了蜷手指,试探性地碰了碰付景轩的鼻尖,见他没醒,又抚了抚他的脸庞。

原来他光洁的额头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疤,睫毛也似乎更长了些。眼尾处多了两条很浅很浅的细纹,他这样爱笑,若是再过几十年,怕是还会再多一些。

对了,耳垂下方那颗极为隐秘的小痣呢?

方泽生碰了碰他的耳垂,看到那颗圆乎乎的褐色圆点还藏在那里,又把手挪到了他的额头上,极轻极轻地猜测道:“摔倒了?”

“不是。”

睡梦中的付景轩突然开口,提前握住了方泽生的手腕,让他的手指继续留在了那道疤痕上面。

他没睁眼,如梦话一般低语:“编鸟笼的时候被铁线划了一下,不太疼,但留了疤。”

方泽生原本吓了一跳,见他没睁开眼睛,蜷缩的手指又舒展开来,缓缓地在那道疤痕上摩挲许久,“为什么要自己编鸟笼?”

付景轩哼道:“还不是付景业那厮,明着斗不过我,就跑去我院子里捣乱,我那年刚买了两只金翅鸟,还没新鲜够本,就被他偷偷放走,还踩烂了我的鸟笼。”

方泽生松了一口,问道:“那付景业如何了?”

付景轩闭目挑眉,“你不是应该问问我心情如何?”

方泽生道:“你心情自然不好。”

“哈哈。”付景轩说:“何止不好,那时都快气煞我了。”

方泽生见他嘴上说着生气,眼角却上挑飞扬,也跟着舒展眉心,问道:“你是如何做的?”

付景轩说:“我派人送了他几本春宫小册,待他关上门看得面红耳赤时把我爹引了过去。我爹虽然旁事不行,管教起付景业还是很有一套,当即抽出戒尺将他打了一顿,还罚他抄了百遍茶经。”

“你二娘得知真相,怕又记了你一笔?”

“自然,她这人就是偏心。”

方泽生道:“亲疏有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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